沈青棠再貌美,惹了大少夫人不喜,这辈子只怕也只能是个通房了,织云暗暗想道。
别人瞧不出来,她可是知道的,大少夫人最是忌讳容貌绝色的女子,端看她在静兰院呆了许久,一直是个难得近身伺候主子的二等丫鬟便知道了。
“不过呀,这位沈娘子虽然长得稚气,说话也软和,”玉笺陪着织云在首饰铺里挑拣着,低声说道,“可那心肠可是极歹毒的……”
织云握着簪子的手一颤,低斥道:“这话可别乱说。”
别的不说,沈青棠素来不会打骂下人,在织云心里已经算是顶好的主子了。
“我可不是瞎说,静兰院那个大丫鬟梅兰,你还记得么?”
“听说大少夫人本是要发卖了的,不知道那沈娘子和大少夫人关起门说了什么,最后竟是要杖毙了梅兰……”
“你可别瞧着她生得菩萨模样便掉以轻心啊……”
织云勉强笑笑道:“我领你的情便是,只是这话万不要再同别人说……省得传到主子耳朵里,受罚的还是你……”
玉笺拈了支青色的玉簪在织云头上比划,随口答道:“知道啦,我只同你说说罢了。”
……
日暮时分,织云才回到了侯府,从角门进去时,恰撞见两个婆子抬着什么东西往外走。
两个婆子瞧见她,尴尬地笑了笑:“原是织云姑娘,这东西晦气着呢,您且走远些……”
织云低低地应了一声,退避到一旁。
侯府里的奴婢身契都在主家手里,若有不听话的,被打死也是寻常。
以往她从不会多看一眼,只会暗暗告诫自己,莫要行差踏错半步,否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今日,她不知怎么的,偷偷往那白布裹着的担架瞧了一眼。
走在前头抬担架的婆子瞧不清路,猛然绊了一脚,白布跳了跳,露出一张死不瞑目的脸来。
那是梅兰的脸——素日里精心粉饰的五官此刻苍白无比,七窍皆挂着黑红的血迹。
织云忍不住干呕一声,扶着一旁的假山,不敢再看。
那个婆子觑了她一眼,假模假样地告罪道:“都怪这天儿太黑了,惊着了织云姑娘……”
“不妨事……”织云连连摆手,忍不住询问道,“不是说这丫头是要被发卖出去的么?怎的……竟没了命……”
一个婆子正待答话,另一个婆子却是用连连摇头道:“织云姑娘在侯府里头伺候这么些年,难道不明白不该问的莫要问这个道理吗?”
织云咬了咬唇,从袖中摸出买首饰剩的几两碎银来,塞到两个婆子手里。
“原也不该问的,只是夫人院里有个丫头和死的这个是同乡……”
“我是受人之托,才多这一句嘴……”
“问明白了好叫那丫头替她禀给家里人,也好叫他们心里有个底……”
说罢她掖了掖眼角,露出几分凄凉的神情道:“到底是养成这么大一个姑娘了,平白无故没了,可也说不过去……”
两个婆子皆是家生子,家里亦有年岁相仿的女儿,见织云这样说,便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再加之这话是替侯夫人院里的丫头问的,她们也乐得卖这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