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郊,在新立的一片坟包间,方子峰把章文宣强行拽过来。
方子峰:“你睁开眼好好看看,这都是这几天被发现的遇难工友,这还不算下午孝华他们又去认领的,这种时候,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又逼着大家再派人去帮日本屯军修营房?”
章文宣无动于衷的打开他揪着自己的手,淡漠道:“得了吧,谁能证明这些人都是因为修营房死的?还兴许是他们私下里拉帮结伙、打架闹事自个害死自个的呢!”随即冷笑,又嘲讽道:“再说了,中国人什么时候又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别说军阀混战,土匪黑道抢地盘,即便开发区这些厂子哪年不因为各种事故死人,少的几个,多的几十个,跟这些比现在死的工人算个屁事……”
方子峰愤怒至极忍不住一拳打过去。
章文宣险些摔倒,被及时赶到的手下扶住。
方子峰怒喝道:“章文宣,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良心去哪儿了?你就不怕你们章家祖宗从地底下跳出来找你算账?”
几名手下要去教训方子峰,被章文宣拦住,阴沉着一张脸,警告道:“方子峰,只此一次,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不跟你计较。但公事公办,在没有确凿证据前,别再提那些子虚乌有、以讹传讹的谣言。帮日本屯军修营房是你们各个厂方代表签的和平条例,必须执行没得商量!”
另一边,在海河河岸处,方玉红陪着陈雪冰坐在家属休息区。
这个所谓的家属休息区实际上只是用帆布做的格挡,可以让休息区的人看不到几步远外的满地尸体,但遇难者家属谁又有几个人会在这种地方休息呢,不过是暂时平复一下心中的伤痛罢了。
休息区外,方子杰站在满地尸体间有种重回欧洲一战过后的错觉。那时候他流落街头,死人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何况他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活到现在的。只是自去年从回国,他见到的、接触的多是头面上层人物,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这么无辜的平民死在莫名其妙的理由下,然后集体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心情很沉重,想为这些死去的人做些什么。
袁孝华来到他身边,嗓音暗哑的说:“等法医和警察验完尸拍完照,陈师傅会跟其他工友的尸体一起运回厂里,如果没有特别安排,将会集体安葬。”满目苍凉让以往沉醉于书画、一心避世的他都无法回避现实的残酷,无法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方子杰点头,用目光找到远处的法医,准备过去,被袁孝华拦住,说:“法医那边我已经问过了!”领着方子杰靠近就近的尸体,掀开席子,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这次发现的跟之前的差不多,死因可以归纳为三种!他是最近淹死的,尸体完整!”又掀开另一具尸体的席子:“这个人早就死了,一直沉在水底,新近浮起来的,所以,尸体腐烂,连面目也辨认不出。”再次看陈海的尸体,哽咽了一下才说:“陈师傅跟那边几个属于第三种,是死后被扔到河里直接飘过来的!”起身环顾整片河岸,再将目光投放到河面搜索尸体的几艘小船:“虽然这里有近半尸体都已经认不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应该都是年初和之前代表开发区各个厂子去给日本屯军修建营房的工友!”
方子杰也望着黑压压的河水:“修营房不用灭口,除非是军事基地!”
袁孝华闻言,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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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蒙蒙仿佛在为海河上的遇难工友们落泪,低声诉说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