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是不速之客,没扫了大家游玩的兴致吧。”
说罢,他清湛的目光,望向了与自己面对面的谢婉心,平日在战场上对敌遒的冷酷与厉杀,对叛贼的铁腕与绝情,顿时荡然无存,双目流动的眼波之中,频添了几分侠骨柔情。
萧长陵温煦而笑。
……
春光明媚。
春日阳光的普照,使得玉带河岸那片碧绿的草坪,宛若一颗镶嵌在湛蓝天幕下的翡翠宝石,闪耀着无比炫目的光泽,意境是那样深远,空气是那样清新。
而这个时候,萧长陵面色如水,身形好像一棵挺拔的白杨,静静地伫立在草坪上;他穿着一件胜雪的白衣,左手握着漆黑的剑柄,右手倒剪于背后,任凭白衣被风卷动,只留下了一道傲岸的身影。
片刻,萧长陵慢慢抬起眼眸,两道热烈如火的目光,微泛着初春暖阳的温度,便投向了眼前女子清纯的脸颊;方才与她隔着草坪,所以只能看出基本的身材与风姿,可现在,自己与她,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萧长陵看清楚了,此刻的她,神态若出水芙蓉,肌肤白皙如雪,乌黑飘逸的青丝,清澈灵秀的眼瞳,竟让自己这个堂堂的镇北将军,一时看得出神。
“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想必,这位就是谢四小姐吧。”
这时,萧长陵自带一弯淡淡的微笑,凝视着谢婉心的那对美眸,眼神中蕴藏着少年翩翩特有的明朗,言语中透露着多情公子天生的温雅。
谢婉心也终于抬起头来,柔情似水的目光,恰如桃花灼灼的明丽,映在了那个男人炯然生辉的瞳孔之间,仿佛是要将这白衣少年的每一个眼神,深深地记在心里,这一记便终生不能抹去。
一番仔细端详,谢婉心发现,萧长陵的长相与外表,确实配得上他作为皇子的尊贵身份,只见他额角宽阔饱满,发如墨染,剑眉星目,神色清朗似风,五官方正的面庞上,透出勃勃的英冽之气;难不成,他就是国朝将士口中人人称颂的镇北将军,他就是那个曾在漠北试剑,曾在草原纵马的白衣统帅。
四目相对。
两相无言。
“殿下认识妾?”谢婉心对视着他炽烈的眼神,莞尔一笑。
萧长陵又是淡泊一笑。
“陈郡谢氏百年望族,诗书传家,令尊乃三公之首,当世文宗,四小姐的芳名,长陵也是早有耳闻。”
谁料,话音甫落,谢婉心却低下头,没有去看萧长陵清湛的双眼,而是添上了一丝少女的羞涩,倒是这略显素雅的羞涩,更让她显得冷清感十足。
就在两人陷入不知所措的沉默之时,李妍忽然上前,轻轻地环抱住婉儿清瘦的双肩,冲着萧长陵俏皮笑道,“任城王,你该不会喜欢我们婉儿吧,难道殿下今日是专门为佳人而来?”
顷刻间,绿茸茸的草地上,响起一片银铃般的少女欢笑之声。
果不出所料,在众人的笑闹声中,谢婉心姣好的面容上,晕染上了些许绯红之色,长长的睫毛,止不住抖动起来;此时此刻的她,就像一个被人踩到尾巴的小猫,气鼓鼓地白了李妍一眼,看着婉儿害羞愠怒的模样,李妍骄傲地扬起秀眉,脸上写满了得意洋洋的神情。
“就是啊任城王,你是不是喜欢四小姐。”
“说说嘛,殿下。”
与谢婉心的反应一样,萧长陵一脸窘迫,尴尬地苦笑两声后,便将头侧到一边,用此来掩饰表面的茫然与羞涩,可这根本逃不过那些少女雪亮的眼睛,想不到,这位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北大营主帅,居然也会有这样无助的一面。
“我就知道,任城王一定喜欢婉儿小姐。”
“诶,你们快看,任城王不好意思了……”
“殿下,你怎么脸红了。”
见此情形,萧长陵干脆把心一横,重新转过身来,柔和地望着谢婉心,极其巧妙地错开话题。
“四小姐,孤刚刚看了你的捶丸之术。想不到,婉心姑娘看上去娴静优雅,打起球来,竟是这样英姿飒爽,看来,是孤有些小瞧你了。”
看着眼前俊秀如玉的少年皇子,谢婉心的心房,不自觉地涌起一股暖流;遐想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谢婉心看向萧长陵,回以盈盈的笑靥。
“我这只是雕虫小技,哪比得上殿下在战场上一刀一枪地冲杀。”
“想和我上战场吗!”萧长陵忽然朗然问道。
“你能护我周全吗?”谢婉心怀着少女的灵动,娇俏地反问道。
“我护你!”
金灿灿的暖阳,打在萧长陵的白衣之上,为他英武挺拔的身姿,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他微微仰着头,神色温柔而平和,静静地注视着谢婉心的明眸,而他嘴角下的一抹微笑,早已弯成了一道漂亮的弧形,如清风徐来。
突然,萧长陵的眼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仿佛被一柄利刃生生割裂;一声令人牙根酸软,刺破耳膜的箭羽之声,阵阵忽高忽低的喘息声与呼号声,隐隐约约,灌入萧长陵的耳畔深处。
只在眨眼间,萧长陵的目中,寒厉之芒大作。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却见,萧长陵振臂抖腕,一把拉住谢婉心的衣袖,将她迅速护在身后,左手早已紧紧握在剑柄上;谢婉心此刻花容失色,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萧长陵一反常态。
不光是谢婉心,包括李妍、凌芷兰、明雨柔在内的无数少女,都被吓得不轻,一个个面面相觑。
嗖的一下。
倏忽间,一枝白旄羽箭,箭尖阴寒,挟着凌厉的控弦之声,如同一道闪电,撕裂了层层空气,呼啸着,飞旋着,直直刺向萧长陵的面门。
“殿下小心!”谢婉心见状,十分担心,竟失声喊了出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箭,萧长陵坦然无惧,只是傲然地扬起剑眉,整个人冷峻一笑,笑声中是极端的蔑视,极端的不屑,以及极端的倨傲。
下一刻,萧长陵凝神定力,微微举目,眼中划过一道明耀的闪电,电光穿裂云层,尽显统帅的狠厉与冷血;他右手弹起,轻轻一拍剑鞘,伴随着一声低沉的龙吟啸鸣,承影雪亮森寒的剑锋,正如一截残毒,噬血的狼牙,仿佛可以剔除一身血脉,自鞘中奇诡跃出。
承影出鞘。
一剑霜寒。
春日之下,长剑的剑光,显得分外耀眼,莹润透明,有如美玉之色,光华一照,便觉妖异非常,绽放出大片摄魂的剑芒,当真是“天下四大名剑”之首。
萧长陵抽剑出鞘,他执剑的右手,轻轻往前一挥;只见,一道寒芒掠出,承影平削过去。剑刃尚未触及,那枝箭的箭杆,就已经被凛冽的剑光,悄无声息地从中斩断,而这一套动作,仅在瞬息之内。
羽箭被断开之后,萧长陵不动声色,反手将承影纳于身后,而他空闲的左手,则以一种极其可怕的敏捷,向外轻轻探出,凌空抓住了半截的断箭。
萧长陵松开手。
断箭无声坠地。
……
大片的烟尘,沿着远方的山丘与原野,腾空而起,遮天蔽日,俨然已将碧空如洗的天际,吞噬得只剩灰色与黯淡,留下肃杀的阴戾。
望着天边滚滚漫卷的烟尘,萧长陵的眼神,渐渐凝重了起来,脸上的寒峻之意,也取代了先前的明朗与柔和,呈现出越来越明显的坚毅弧度,就连他握剑的那只手,此刻也紧紧握着手中剑的剑柄,一刻也不敢松开。
身为执掌七万劲旅,曾经亲率数百将士,在大漠血战蛮骑的统帅,萧长陵很清楚,危险的阴霾,已如那片黑云,慢慢地朝这边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