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有一张用几块木头和不规则的板子垒起来的‘床’,一个皮面手提行李箱,两件叠好的衣服、蜡烛和一张条桌。
墙面凹凸不平,与其说房间,不如说这更像个人造的洞窟。
“我昨晚才回来,就看到您的来信了。史诺先生,克洛伊夫人…”
男人放下木盆转身,平静的像肖像画里的人脸。
“她已经去世了,柯林斯先生。”
他说。
从水盆里舀了两勺水倒进碗里,请罗兰坐后,将其中一碗推给他。
罗兰没动碗里的水,交叉十指,双眼垂垂落到桌面上。
“您是说,她生病了…”
浑浊的水只能模糊映出一张扭曲的脸。
“我是说,她去世了。”
爱德华·史诺仿若未觉,轻飘飘地略过‘去世’这件事,自顾自继续往下讲:
“说实话,我从来都不认同对‘歇斯底里症’进行这种粗暴且摧残肉体的‘疗法’…”
“如果那还能算疗法的话。”
他好像对切莉·克洛伊遭遇丝毫没有情绪上的动摇,平静冷淡的脸上唯独一丝奇特的嘲讽,仿佛观摩了夜里门庭若市的女性戴上皇冠那样的嘲讽之色。
史诺端起碗,抿了口水润嘴唇。
“…他们鼓励女性释放癒望,是,我不太反对希波克拉底的说法,但您清楚,时代再变化,有些事我们得偶尔勉强自己,站在另一个性别的角度上看。”
他说。
“但也到此为止了。对于艾萨克先生…的‘小发明’,说点不尊重的话——完全是个蹂躏人尊严的恶技。”
“用氯仿、剪刀和烙铁,您说,这三样东西还能做什么?”
爱德华·史诺摇着头,用食指和拇指捏着细长的眼镜腿,把它往鼻梁驼峰上架了架。
“我见过一位被实施银笛切除术的女性,虽然确实照艾萨克先生报告上写的那样:体重增加,脸色愉悦,举止优雅,变得和从前不一样…”
“那个部位的神经也不再持续发炎——说明她放弃,放弃了总有事没事招惹那玩意的做法…”
爱德华·史诺那条平直的嘴唇终于有了浮动,“…但她本来也没有了,不是吗?”
罗兰静静听他说完,说完那些自己完全听不懂的术语后,才轻声开口:
“她在哪,史诺先生。”
爱德华·史诺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罗兰问的是切莉·克洛伊的墓。
“…她被她的哥哥领走了。”
“您既然和她是朋友,就该知道,自克洛伊夫人的父亲死后,威尔森家也没有别人了。”
“我不知道他和勋爵是如何商讨的,但说真的,我已经强烈建议过,将克洛伊夫人的尸体保存下来,以方便我进行后续的——”
罗兰突然失礼地打断了他的话:
“您的意思是说,她的身体不知去向了,是吗?”
爱德华·史诺蹙了下眉,勉强点头。
“是的,柯林斯先生。”
他看出来了。
自己面前这位‘肉体完美’的先生并没有一颗求知的灵魂,索性,也不再聊那些真正拥有高贵、求知的灵魂才乐意倾听的知识。
他摘了眼镜,用力揉了几下鼻梁。
“我最后见她是在克洛伊宅的大厅,她正被仆人捉住手脚——哦,她说,给您留了点东西,就在她弟弟的记忆里…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柯林斯先生。”
罗兰垂眸不语。
他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