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这里为数不多保存还算完整的残躯，因为上半身几乎是完好无损的，只有心脏被贯穿了一个血洞。至于下身，已经变成了破碎的肉沫，浓稠的鲜血凝固在地上，还被人划出了一行字。
那是一行汉字。
“我想回家。”
陈璟似乎认出了那张脸。
遍布血迹的，秀气的脸。
“是她。”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陈璟轻声说道。
鹿不二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情：“怎么了？”
“那是个可怜的孩子，曾经生活在临海市周边的一个小城镇里。父母都是普通人，攒了半辈子的钱买了一套还不错的预售房。但是房子还没建成，就被进化者的战斗给毁了。按理来说会有一笔丰厚的赔偿款，但被当地的某些部门克扣，到他们手里的寥寥无几。”
陈璟轻声说道：“后来她母亲患病，家里没钱治，她就在外面打工。忽然有一天，一群披着白袍的人找上了她，告知她有进化的潜力，天人组织答应为她的母亲治疗，代价就是要她加入。为了母亲，她同意了。那年，她好像才十二岁。我来到这里以后，她知道我也是临海来的，就每天喊我姐姐，问我怎么样才能回家。”
鹿不二沉默了一秒：“想回家么？”
“踏入了超凡世界，谁还有做回普通人的权利呢？所以我当时说，像你这么弱啊，就别想着回去了。后来经过了第一次禁闭试炼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莫名其妙也就把她忘了，没想到……”
陈璟低声说道：“其实天人组织里，有不少都是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你父母的事情，他们当年或许也会找上你。”
鹿不二想了想，当年独自抗癌的那几年是他最困难的时期，倘若有一个神秘组织告诉他，他具备超凡的能力可以凌驾于世俗之上，那他大概会开心得像是个小皇帝，屁颠颠地就跟着走了。
陈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翻了一个白眼：“很多加入天人组织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来了这里以后，才发现事情往往不是这样。你本以为，你获得了超能力，可以在普通人面前显摆，像皇帝一样逍遥自在。而实际上是，大多数人只是换了个圈子当牛马罢了。哪怕像梅丹佐那样的人都不能真正的逍遥自在，更何况是别人。”
鹿不二控制着黄金武神瞥了那具残尸一眼：“我能复活她么？”
陈璟摇了摇头：“死成这样，或许很难了。很明显她已经被改造过了，就算复活过来也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还是先找到托特的资料库要紧……见鬼，到底该往哪边走？”
“前方五十米，右拐。”
鹿不二当起了导航。
陈璟挑起精心描绘过的眉毛：“你别瞎指路啊。”
鹿不二信心满满道：“放心，我下来的时候，窃取了这里的一部分数据的，对于这里的地形，比你了解一些。如果这里的最终boss就是那个算术师的话，我们应该能活到抵达那里。”
他询问道：“灭绝师太给了你保命的圣物了吧？”
陈璟轻哼一声，迟疑了一下说道：“当然，她还给了我一张图纸，让我看到类似于图纸里的东西的时候，就赶紧跑。”
她伸出葱白的玉指，指间夹着一张图纸。
鹿不二操控着武神看了一眼。
图纸里，赫然是熟悉的树状脑花。
这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
原来不只是他在追查这些东西。
天人组织里，也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很好。”
鹿不二忽然说道。
“怎么了？”
陈璟狐疑说道。
“没事，这证明我赌对了。果然，虽然不能相信梅丹佐的人品，但绝对不能质疑他看女人的眼光。”鹿不二长舒了一口气。
陈璟懒得搭理这家伙，狂奔了五十米以后左拐，这里已经是隔离区的深处了，地上都是森然的白骨，很有些年头。
看得出来，这里的实验已经进行了很多年。
按照鹿不二的说法，这里的实验原本应该是正常的。
但因为欧米伽信徒的介入，才会出现如此血腥的场景。
偏偏幸存下来的试炼者们会失去所有的记忆，哪怕是那些接触到隔离区的人，也会统统忘记跟算术师有关的一切。
真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能力。
恰好此刻，甬道里的风中多了一抹浓重的血腥气。
鹿不二意识到算术师快要追上来了，便询问道：“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如果不出意外，海德拉之卵的毒素应该已经扩散了。”
陈璟哼哼道：“不朽之躯已经不能用了，待会儿全身瘫软也有可能，如果你是本体下来的，这就是你的可乘之机。”
鹿不二一愣：“什么可乘之机？”
陈璟翻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白眼，嗓音也变得柔媚起来：“武侠里不都是这么写的么？中了毒的魔门妖女，往往就是这个时候被正道少侠拿下的。因为中毒后没什么反抗能力，解毒的方法有时候也很禁断……说起来，海德拉之卵如果真要那个才能解，你会怎么办？”
鹿不二没好气道：“你可别装了，换了别人我还愿意信，这种毒素能把你毒到浑身瘫软？除非降维打击，否则还有什么能让你……”
他忽然想到了当初在半月庄园里的经历，识趣地闭嘴了。
陈璟也跟他想到一起去了。
海德拉之卵或许不能让她浑身瘫软。
但这家伙的电可以。
她俏脸微红，嗔怪说道：“变态，哪壶不开提哪壶。待会儿进了资料库，你帮我争取一些时间。我拿到东西以后，就用圣物撤退。”
鹿不二干咳一声：“没问题。”